april 15, 2020

迷路2

  “L是最像我的。”望着那副牌,R开口了。有多像?——如同镜像。只不过他是太阳再不济也是太阳的小孩。太阳半死不活,太阳死了会变白矮星。但他真是太阳吗?抑或是巨大的蓝色恒星。一闭眼,五颜六色天体和天使沿着其贴在墙上的赫罗图流动,如深夜一点从窗外看出去的车灯,如孔雀的尾羽缝隙间。
  “你呢?”M问。
  “我是月亮的白化病小孩。从前有一个月亮想做母亲,于是让一个吉普赛女人生了它的孩子,因为皮肤太白被男人憎恶,男人杀了妻子,丢了这小孩。”R摆出点忧愁的神色,“你切开我也不会流出银白色的血。我只觉得他骨子里那副哀怨着的自怜的确是像死我了。他像所有的诗人一样沉迷于自我,而他不是一个诗人,所以这才会成为一种痛苦。”
  他不禁开始想象自己的死相。总之不该是那些很难看的,你说他刻奇也好自以为是也罢。他知道,要么像莱蒙托夫一样在晚会上光荣地被打穿,要么像雅罗米尔一样委屈地思考自杀的方式。在他之前,最像他的那个人已经先走上死路了,而如今他再去思考这个话题未免有些太晚。R。R生于一个艺术家气质的家庭。虽然艺术家在太阳城不一定是职业,更像是一种天赋,拆解和构造概念的天赋,一切可怖怪异的整体都能被拆解成细微到夸克级的修辞。他母亲的自杀之于他像是另一种生的契机,成为一种标签,一种比一半染色体更为紧密的精神的继承。死欲,诗人永远的朋友,——纯粹的,幻想中的死欲。甚至不是出于疾病。
  疾病是那样有趣的东西吗?他质问自己,在第一次试着把精神药品吞下去之后。当然他没得任何病,只有心因性睡眠失调。那些东西,全是偷来的。
  “我知道,只是自杀的话,我见过那个。几年前在那头拍了新电影的那人在家里偷偷割了手腕,所有小报都炸锅了,因为他看上去还是不太像。毕竟虽然说那头是炼狱,但中等知名度的人压力没那么大,不像顶头摇摇欲坠也不像底下不见天日。中等知名度的人也配自杀吗?”M抽着烟,闷闷不乐地说。“所以都觉得看上去不太像。”
  “你呢?”
  “我?我跟他不熟。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。不过后来参了他下一部电影的首映会,他也就是像剧照上那样脸上手上缠着几大圈绷带,甚至是道具。我反正看不透这些人,自然也说不清楚像不像的。”
  “那你看透了谁?”
  “R,我是享乐主义者。”她嚷道,她喝醉了。“我可从不想死。我看不起脆弱的人!我不想腐烂我想爆炸。我想炸烂一切。”
  R笑出来。
  “所以对你来说退废是一种精神的强者的特权?”
  “或许是。”
  “可是M——,你每时每刻好像都会死。”
  “我知道。”M被剩的气泡酒呛出一个小小的嗝,也像气泡一样炸裂了。“但我不在乎。当你在乎它的时候,你就老了。”
  没错,他没有死,但这成为了他当即的噱头。成为了他人眼中深思熟虑的作秀:一种忧愁的表演。归根究底,对于名人的自杀所能理解的原因就仿佛三段流程,抑或三个分解开来的独自立着的。世界不再需要你;你已经功成名就;现在:去完善一个形象。去做吧!哈哈。去做吧。假使你在合适的时机砸烂了自己你就会变成伟大的文人。R是深知这一点的。
  “所以我也有这病啊。”
  R有些悲凉。他怎么还没死呢。
  “有一天我实在太过心碎了。我想睡到把一切忘记于是吃了很多药,很多药,不会一睡不起。只是醒来时,我感到自己的关节都僵硬了。”
  残忍的四月,沼泽。收起泥浆来,其中飞出了青色的蝴蝶。他们都死了!唯有他没死。他僵硬,但充满生机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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